我叫江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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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江南

我叫江南
更新时间:2018-01-05
我叫江南

  『卷起.江南诉』

  杏花烟雨乌衣巷口,白墙青瓦拂柳石板。那日春来江水绿如蓝,撑舟人扬起木桨在碧波上留下淡淡的踪迹,我睁开了眸子,同时也被赋予一个温柔的名字。

  我叫江南。

  但我不算江南,我只是若干个江南之一。山有山灵城有城灵,我就是江南的新灵,不能言语也修不成人身,能做的只有守好这方水土,等到下一任“江南”的出现才能得以解脱。

  闲时我会数数渡口挑灯远望的痴人又添几位,猜猜刚出炉的甜糕是什么馅儿。

  但最欢喜的还是请风托来楼里歌姬梨园伶人和屏风后口技人的音律,他们都有副好嗓子,抑扬顿挫韵味十足,真真儿听着能醉。

  就这般,守了此处多少年生,我不明白。只知江南好,几堵白墙都记不下历代文人对它的赞誉。

  又是多久以后,最后等到新的灵到来,她也被赋予了这温柔的名字。

  江南江南......终究有太多江南,原先,从不差我一个。

  我没有行囊,孤身离开江南水乡,孑然漂泊去远方...

  『壹.』

  山高水长,我渐渐忘却往事,开始贪睡起来,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,有时睡沉些,再睁眼便改朝换代。

  睡梦中,似有人在耳畔呢喃着什么话,可我就是睁不开眼,等醒来时,那位诗人已不知去向。

  玉阶生白露,夜久侵罗袜

  却下水晶帘,玲珑望秋月

  离开江南后,我更名为白露生。出自“玉阶生白露”

  每年只在节气白露时醒来,清醒半月,尔后又是漫长的睡眠。

  可我忘了好多事,不记得那句诗也不记得江南,最后只明白自己叫白露生。

  “我叫白露生。”

  “这话你刚刚说过了。”

  哦,自从忘却往事我也开始健忘,例如此刻我面前坐着个人,但我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。好一阵,才记起,他飘过石阶不甚绊到自己的衣角摔倒了。

  “不,小生是被你滑倒了。”

  原先是个碰瓷的。

  “小生还犯不着骗你这小露水的银两。”

  他怎样明白我想的什么?

  “因为你不知不觉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了。”

  “哦。”

  那人又在叹气,许是嫌我迷糊吧?

  “江南。”[由Www.QunZou.Com整理]

  江南?江南是谁?江南...是我。那白露生是谁?

  我似乎,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......

  『贰.』

  我叫江南,本体是鹿,以前为江南一带的灵,之后漂泊流浪。

  那日在溪边饮水,忽闻歌声,其声悠然。我向来是欢喜音律的,寻声而去,行至一小院前,却闻声不见人。

  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

  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;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。

  蒹葭萋萋,白露未晞。所谓伊人,在水之湄。

  溯洄从之,道阻且跻;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坻。

  蒹葭采采,白露未已,所谓伊人,在水之涘。

  溯洄从之,道阻且右;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沚。

  好一曲《蒹葭》。

  待余音散去,只闻风入松声,面前有一矮屋,方才唱歌的人,想必是在里面吧?

  我欲登门拜访,却是一个不留神,摔得四脚朝天。

  今日是白露,台阶也滋生了层露珠。

  玉阶生白露,滑倒了飘过的小白鹿。

  嘶,疼。我晃晃头,翻身而起,视线撞上一双眸子。

  那是怎样的眼眸?没有眼白和眼瞳,像是被蒙上层清白的水雾。

  先前还空无一人的台阶,现下端坐着位姑娘。

  入了秋,人们也都换上稍暖和些的衣裳,可这女子内只着素白的里衣,外只披件薄薄的蓝衫,妆粉不施,脸色苍白。

  “谁在那儿?”她轻声问。

  “你...看不见?”我分明就在这姑娘面前。

  她听见声音,微微颔首。

  “我叫白露生。名字出自一位大诗人说的‘玉阶生白露’。”

  真是人如其名......

  “我叫白鹿。因为我的本体是只白鹿。”我这次先留意翼翼的试了一下台阶,确定再无露水后才放心踏上去坐好。

  身旁女子感觉到了这举动,略带歉意道:“不好意思啊,先前害你滑倒。”

  “啊嘞?”

  “我就是方才台阶上的白露。”

  白露生淡笑,她笑起来很好看,让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。

  我恍然,随及又道:“你唱的《蒹葭》真好听。”

  “是吗?他也说我唱得好呢。”说到这个‘他’,白露生原本微蹙的双眉展开,似陷入一个回忆...

  『叁.』

  白露生说,穿过松林,可见一青山,青山后有片芦苇地,那个人就在这儿了。

  我带着白露生写好的信纸,漫步在山间。

  她说那蒹葭地有位少年,他们有一段温柔的往事。尽管这种故事我在江南时听过好多,但在倾听时我还是微微湿了眼眸。

  那个蒹葭地附近的少年叫蒹葭,他与一个每年只在白露时苏醒十五天的白露生相爱,可他天生失明,永远都看不见他心爱的姑娘。

  白露生背着他,偷偷去了浮生院,也就是之前那小院。据说院主能满足世间所有愿望,但也要付出必须的代价。

  她期望将自己的眼换给蒹葭,院主应下了,但代价便是她永生永世都不许踏出浮生院,蒹葭也不能离开蒹葭地。而这一切,蒹葭都并不知情。

  在得知她不能离开这破院子时,我决定担任起信使,为这二人送信十五天。

  从小院到蒹葭地不远,行有半日便到了,我自芦苇丛中穿过,抬头见那水中央有白影一道。

  发似一涓溪水披在身上,白衣迎风而动,恍若谪仙。

  不觉看呆,等回过神,双腿已浸入水里,声响引得水中央的男子侧目。

  “谁在那儿?”

  然后,我做了一件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:“蒹葭,我是白露生。”

  是的,我能模仿别人的声音,不明白为什么,我此时模仿了白露生的声音。

  “白露,白露,我最后看见你的模样了。”他以前失明,不知白露生的模样,只能听声辨人,今日是第一次看清他姑娘的模样。

  我突然清醒。

  我在干嘛?本来将信送完我就该走,可我却扮起白露生,陪这男子聊了好久。

  而此后我便常常来那里找他,而每次白露生要我送的信,早被我仍在山里的某个骑角旮旯。

  我和他每日从日上中天聊到日落西山,月上稍头。临走时,他总要问:白露,明日你还来吗?

  ......

  今日他一如既往地问:白露,明日你还来吗?

  我不再言语,反复告诫自己。够了,已经够了,可应对他的温柔我总是无法拒绝。此时月光那么凉,可我的脸庞却那么烫。

  撒下一个谎,就要用千千万万个谎来弥补,无论我多么多么想告诉他:我不是白露,我是白鹿。可话到嘴边,又说不出了。

  『肆.』

  我对不起白露生。

  明明明白蒹葭的柔情从来不是为了我,我还是忍不住去见他。本打算就这样,悄悄的尝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感情,可这日,白露生撑着头突然对我说:白鹿,我想去见见蒹葭。

  我有些慌了。

  “但你又不能离开浮生院。”

  “我能够。”

  什么?!

  她笑了,但这次我觉得她笑得有些怪异。然后她问了一个问题。

  “白鹿...你愿意帮我守一会儿浮生院吗?”

  我不言语,低头看着脚尖。

  “就一会儿,好不好?”

  她抬头‘望着’我,看着那样雾白的眸子,我微微愣神,鬼使神差说了声“好。”

  然后就感到四周笼罩着黑暗,人也跟着昏昏沉沉,在失去知觉的那一刹,我恍惚看见,白露生变成了蒹葭的样貌...

  今日,是节气白露的最后一天。

  ......

  不知睡了多久,我再醒来时,仍是秋天。我想动一下,却发现自己根本踏不出这所谓的浮生院。怎样回事?白露生呢?我呼喊着,可除了松林声,根本没有别的声响回应我。

  之后我在浮生院的墙角找到一封信。我这明白了白露和蒹葭真正的故事...

  其实蒹葭并未失明,他有一双狭长的眸子,很美,不管看向何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温柔。可白露生最大的缺陷便是天生失明,因爱生妒,她来浮生院,请求院主将蒹葭的眸子换给她。

  但浮生院的院主骗了她。院主非但没有将蒹葭的眼睛换给白露生,还骗她做了浮生院新的院主。

  浮生院,据说能够满足世间所有愿望,可除非有人自愿来代替,否则院主是永远都不能离开浮生院的,不老不死。

  每一任院主都叫白露生,且都只在白露的节气苏醒,十五天后又进入长眠。

  白露生就是浮生院上一任院主。而现任院主,是我。

  我不知不觉答应了白露生,帮她守一会儿院子。只是这‘一会儿’,又不知是多少年...

 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,即使是妖也会死,蒹葭早就逝了。而松林后也没有什么蒹葭地,而那十五天的‘送信’,我根本就没离开过这院子,而是在白露生的幻术中睡去。

  原先在梦里,蒹葭就是白露生,白露生就是蒹葭...

  ......

  之后,我越来越迷糊,忘记了往事也忘记了自己是江南和白鹿。

  有一年,我最后记起什么,好像有位大诗人说什么玉阶生白露。

  哦,我好像叫白露生。

  『卷尾.』

  那些旧事我都想起来了,而面前这个‘疑似碰瓷’的人是我师父。

  “想起来了?”每年白露时这徒儿才会醒来,但却什么也不记得。要废一番功夫才能让她想起往事。

  “嗯。”

  “那把今年的师门作业交了吧。”

  ......

  我是江南,也叫白露生。